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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噴血 豎日,帝國中央常備第十三騎兵兵團將軍阿德里克,調入帝部,擔任軍務副大臣之職的任命便已經轉交到了元老院。
康托斯大帝的這個舉動立刻引發了帝都權貴圈子的一陣騷動,不少敏感的人都開始紛紛猜測,這位至尊陛下如此舉動,到底是什么用意。
雖然在帝國開國之初的法典里明文規定,皇帝陛下任命帝國一部正副大臣的任命,都需要經過元老院進行舉議,舉議通過之后,方才報備所委任部門主官進行簽押。
而這樣的流程,其實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名存實亡。元老院的衰落的過程,從帝國開國之初到中期曾經經歷了數百年的時間,期間無數懷著民主限制皇權主張的元老院領袖政要和皇室發生過多次的激烈斗爭,但是因為這種“民主限制皇權”的制度,在最早的建立之處就存在了無法彌補的先天缺陷――元老院本身并不掌握任何實際的權力,這就造成了在皇權一旦集中之后,元老院就變成了一個只能空談商議的擺設。
可以這么說吧,最早帝國立國之初,這種元老院的構想是好的,但是制度上的缺陷,卻使得它變成了一種畸形的所謂民主。
而一旦皇帝將軍政大權掌握在手的話――遇到一個性格暗弱的主兒也就罷了,元老院偶爾還有機會發出點聲音。可一旦遇到一個性子剛強權力欲強盛的皇帝,那么元老院甚至可能就真的變成了一個空談的場所。
所以,在大約兩百多年前,帝國的一位皇帝做的更徹底:當時的那位皇帝直接強行通過了一向帝國法令,皇帝擁有簽發特別任命的權力,而這個任命只要經過了貴族議會的同意,就可以直接代替元老院的舉議過程,轉交委任部門主管進行簽押生效。
而所謂的貴族議會,其實就是一些緊緊圍攏在皇室身邊的帝國大貴族集團――皇室是帝國最大的貴族,而其他的所有貴族,無論是從階層本身還是大方向的共同利益,想來都是和皇室共同進退,而甚至發展到最后,所謂的貴族議會里,有大半成員都是皇室成員或者是皇室姻親貴族,這樣一來,至少在帝國的人事任命這一層,幾乎對皇權就再無約束!
而這次,讓帝都的各個不同的權貴圈子們驚奇的是,這位騎槍大帝不知道忽然腦袋里哪一根弦搭錯了,居然把一份人事任命書轉交到了元老院?!
元老院?!!
誰都知道,元老院在兩百年來,這種人事任命舉議制度早已經廢弛,兩百多年下來,別說是任命一個堂堂的軍務大臣了,就算是一個某個冷清部門的小吏的任命,也輪不到元老院插上一句嘴。
皇帝,他到底想干什么?難道是康托斯大帝在簽署這份任命書之前,喝得酩酊大醉了?
還是這位騎槍大帝老糊涂了,他想和元老院拉上什么關系?
這些猜測也就罷了。
最哭笑不得的,則是元老院自己。
元老院已經兩百年沒有進行人事任命舉議了,據說當宮廷里的使者將陛下簽發的公文送到元老院的時候,那元老院把門的人忽然看見身穿錦袍的宮廷使者,居然一下沒認出對方的裝束來――元老院已經很多年沒有接待過宮廷里的使者了。
而皇宮里的使者到來,頓時將平日里乏人問津的元老院鬧了一個雞飛狗跳,幾位當時在院中的常務元老趕忙翻箱倒柜找出鮮亮的衣衫來,然后又為了如何迎接皇宮使者進入元老院的禮儀步驟問題爭吵了半個多小時――這可是兩百多年來頭一遭啊!最后臨時翻箱倒柜從文獻里找出了幾條幾百年前的案例來。
真的等幾個元老走出院門迎接的時候,那位皇宮使者已經在太陽下站得心焦滿臉不耐,而幾個元老還依然端了架子站在門口,即不行禮也不示好,昂首挺胸堵在門口,看他模樣,只怕自己就算是一頭撞上去,對方也沒有絲毫讓路的樣子。
這是怎么個意思?
宮廷使者有些心中不爽,咳嗽了一聲:“我帶來陛下簽發的任命,請元老院舉議。”
“嗯。”第一個站在中間的元老忽然亮開嗓門大吼了一聲,那聲音險些讓宮廷使者嚇了個跟頭,“陛下可知,民權來自民生!!”
使者臉上肌肉一哆嗦,忽然想起來之前皇帝陛下的嚴令交待似乎提到過這面前的場景,只能一縮頭,垂頭道:“陛下知曉。”
“很好。”第一個元老滿意的點了點頭,面帶矜持微笑側身讓開。
第二個元老依然站在那兒,陡然用洪亮的嗓門喝道:“陛下可知道,君權取之于民!!”
使者咬了咬牙,強忍被震得有些麻癢的耳朵:“陛下知曉。”
“不錯!”第二個元老側身讓開。
那第三個元老,卻仿佛老得連牙齒都掉光了,那一身絲綢的袍子雖然看似光鮮,可若是仔細一看,上面卻已經頗多蛀孔,還帶著幾分隱隱的發霉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臨時從什么壓箱底里翻出來的。這老頭子仿佛連站都站不住了,呼吸的時候都勉勉強強,那宮廷使者都有些擔心,只怕這老家伙一口氣提不上來,隨時都會蒙主恩召去了……
“陛下……可……知道……民……來……民……計……”
那干癟漏風的嘴巴勉勉強強哆哆嗦嗦的吐出這么幾個字來,卻叫人聽得含含糊糊,似有似無,使者心中無奈,這老家伙,只怕土都埋到天靈蓋了,還跑出來做什么?不過他也不管對方到底念叨的什么,來之前陛下交待過,這入門的儀式乃是古禮,自己不管那許多,有問題就直接說“陛下知曉”就行了。
當下亮開嗓門叫了一聲,那老頭子點頭,也要回一句:“不錯。”但是這使者早已經焦躁不堪,搶先一步就從人縫里鉆了進去。
進去之后,直接將那帶來的文件塞雙手交給了第一個元老,這才心中舒了口氣:“陛下所寫公文已經轉交,如需進行舉議,還請盡早定奪吧。我這就回去覆命。”
說完,眼看那三個長老站成一排,仿佛還要進行什么古禮,這使者心中有些不耐,趕緊抽身走人。
三個元老眼看使者離去,也都是松了口氣,最老的那個立刻就已經站立不住,旁邊趕緊上來兩名隨從攙扶住了,其中一名元老將那份文件展開看了一眼:“夷?阿德里克將軍,就任,帝,帝國,帝務副大臣?!”
其他兩人也頓時都愣住了,就連那老朽不堪的老頭子,也仿佛忽然氣不喘了腰不彎了,吃驚的盯著兩個同僚。
足足過了半天,三人才忽然面露狂喜:“大勝!大勝啊!!快!快發召集令!召集元老議會所有成員,今天務必發送到所有人的手里!大勝啊!!皇帝將如此重要的任命交于元老院舉議,那就是民主民權對皇權的一個大大的勝利!!!”
三人都是面露癡迷之色,狂笑了一會兒之后,其中那個站在中間的才若有所思的低聲嘆了口氣:“唉……有了這么件事情打底,下個月的經費應該能早些發下來了吧。嗯,最近這些日子,每天啃白菜,實在也有些膩歪了。這下,可以有肉吃了吧?”
其余兩名元老聽了,臉上頓時就露出了感同身受的表情,一時間,興高采烈起來,就連那最老的,也都是手舞足蹈,就聽見一個元老不住念叨:“肉,吃肉……”
三個名平日里德高望重的元老如此模樣,在一旁的幾個年輕仆役不由得茫然。這幾個年輕仆役都沒年過什么書,什么民主民權之類的,自然是一竅不通,不過看著三位老爺的模樣。
呃……這民主,難道便是吃肉?
原來元老院既然已經沒落,平日里不過是維持了三十多名常務的會員進行日常的工作――所謂的工作,也就是一些帝都里的社會名流們定期聚集在這元老院里,假借“限制皇權實行民主”的借口,對時下的政要國策進行一番針弊,說白了,便是發發牢騷,做做空談,其中頗有不少什么“若我為宰相就當如何如何”“若我為軍務大臣當如何改制”“若我為帝國官當如何振作綱紀……”
其中么,不肖說,有本事的人少,滿腹牢騷卻自命不凡的蠢貨居多。所謂人往高出走,水往低處流。這元老院沒落了這么些年來,沒權沒勢,哪里還留得住真正的英才?
不過這些人定期的聚會,卻總有一樁好處,其中不乏一些喜歡附庸風雅,自命關懷國事民生的社會名流――不過是二三流的人物,真正的一流核心層面么,那是萬萬進不去的。只能在這里做一番空鳴,嘆兩句自己的懷才不遇罷了。只是大體這樣的人,雖然只是二三流的階層,卻總有些身家頗豐,甚至個別人腦袋上還頂著個不大不小的貴族頭銜的。
這些人時常聚集一次,每次也都會弄出一場募捐來,籌集的經費,便是用來維持元老院平時日常的運行。
而除此之外,元老院為了以示自己的“民主民權”的本色,還將那擁有決議權的會員資格發送到了民間去,各行各業的翹楚人物,淵博的學者名流,等等等等……自然,這景象只有兩百多年前才得見,如今是沒有了。
如今的元老院早已經變成了門庭冷落,就連那些元老院的決議會員資格,甚至有時都發送不出去了!
為何?
這決議資格,平日里無甚屁用,這偌大的元老院里,哪里有什么狗屁事情可以來決議?可這決議會員資格,每年還得上交一筆會費,哪個肯干?
所以,弄到最后,會員的資格一降再降,降到無可再降,卻依然是良莠不齊――而真的降了下去,想再升起來,可卻難了。
故爾,這次召集令下來,當天帝都轟動,只是到了晚上天色見黑,那名冊上的一百多名決議會員都不曾統計到齊,更有元老院里的仆役焦急匆匆趕回回報:
某某會員已經于多年之前撒手人寰。
某某會員早已經舉家搬遷。
某某會員早已經皈依教會,以此生侍奉神靈,不問世俗之事情。
最后算下來,撇出那些已經生老病死,飄然無蹤,或者是跳出世俗之外的……最后統計出來的還在帝都里,活著的喘氣兒的能走動的腦子沒問題的這幫決議會員,卻居然只有八十八名!
三個元老互相看了一眼,都顯得很無奈。
那……算了吧!八十八個就八十八個吧!有總比沒有的強。
隨后派人又送去了元老院里三人聯名簽署的邀件,派人給送到了帝都里那位阿德里克將軍的住處,約定了第二天進行舉議的會議。
第二天一早,三個元老已經興奮了一夜難眠,兩百多年未曾遇到的盛事,卻叫自己遇到了――如果說皇帝陛下真的是腦子里哪根弦搭錯了,那么求神靈保佑,這弦么,以后還是多錯些兒的好吧!
而又想到自己身為元老院的元老之職,卻經歷了兩百年不曾有的事情,將來史書上,當有自己一筆!
可興奮歸興奮,等三位元老上午等待了那些按照召集令前來參加舉議會意的決議會員們……三個家伙同時愣住了!!
這……這……這他媽的就是神圣的以主張民權為根本的元老院里,擁有神圣民眾決議權力的會員?!!
站在元老院的臺階上,三個元老同時傻眼了:
那元老院的大門口,一輛牛車就堵住了正門臺階之下,牛車的骨碌深深的陷在路上的一個土坑里,上面的車夫原本歪著腿斜坐在上面,此刻已經蹦跳了下來,一邊拉著牛頭使力氣,那牛一變“哞哞”的叫喚。
而門口同時還圍攏了一些各色人群,元老院才一開門,這些人頓時就一窩蜂的圍了過來:“開門了開門了!快快快!”
“等!等等!!!”三個元老之中那個稍微年輕些兒的嚇住了,趕緊招呼仆役:“堵住門,堵住了!外面的人,一個個報上名字和職業來!”
有一穿著小布襖懷抱孩子胸脯鼓鼓的年輕大姐:“我男人是鐵匠,我男人今天有活計要做,所以托我來……呃,我沒名字。”
有一滿身血腥氣一身油膩滿臉橫肉的漢子,腰間還插著一把剔骨刀:“老子是個殺豬的!”
有一帶著卷筒護袖滿手泥土的中年男人:“我是個種花的園丁。”
有一身形消瘦矮小的年輕男子一瞪眼:“我父親死了,我代他來的。”
最后么……則有一面色蒼白之中透著幾分青氣的年輕男子,縱然在陽光之下,都帶著幾分陰柔鬼氣的樣子:“我……我是,我是……我是……”
此刻,三位元老的心已經涼透了,聽家這最后一個人說話吞吞吐吐,其中一位元老不禁不耐煩皺眉喝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那蒼白陰柔的男子忽一扭捏:“我……我是堂子里的……”
三個元老還沒明白過來,先前那殺豬的屠夫忽然一笑,指著那男子:“啊,原來是個兔子。”
三個元老,此刻只怕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堂堂元老院,帝國開國之初變建立的民權的象征,居然墮落到了如此的境地?!
什么凡父走卒,那也就罷了!居然,居然……居然連他媽的堂子里的兔子也成了元老院決議會員?!!
三位元老互相瞧了瞧,終于,還是中間那個元老咳嗽了一聲,皺眉道:“都不要吵了!這也太不象話了!!你們這些人的會員資格都是從哪里來的!根據元老院的條例,能取得會員資格的人,都必須擁有一定的文化教育水準,你,你看看你們……”
這位元老重重跺腳,哼了一聲:“都不要吵!聽我話!你們之中,有誰識字,能認得拜占庭文字,會讀會寫的,先走上來!”
可這么一句話問了三遍,就看見下面眾人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卻沒有一人當真動腳步上來。
那元老心中悲憤,正要發幾聲唏噓,忽然那青臉陰柔的男人卻怯生生的伸起了手:“那個……我……”
這元老一喜:果然還是有人識得字的!不管如何,有總比沒有的強吧!
只是,等這個陰柔的男人說了下去,那話卻是:
“我……我雖然不會識字,但卻是會數數!從一數到一百,都沒有問題的。”
數數?從一……一……數到一百??
這元老如果不是心思已經有些堅強,只怕真的要當場一頭碰死在那臺階上了!
數數字?!在這元老院之中歷代精英里,有大陸文明的歷史學家,研究家,發明家,政治家,軍事家,還有不少藝術家……
而現在,一個只會“從一數到一百”的家伙,卻居然成了決議會員之中文化程度最高的一個了?!若是歷代前輩知道,只怕會一個個氣得從墳墓里跳出來吧!
想到這里,不由得心中悲涼,那原本的一絲興奮和期待,早已經被掃得干干凈凈了!
這元老滿臉怒氣:“從一數到一百?!哼,虧你還能數到一百!!”
他本來說的是反話,卻沒想到這位青臉陰柔的男子卻渾然不覺得:“啊,是啊!我一般每天能做四個生意呢,一天下來,就能有一百銅板的收入了。”
元老冷冷一笑:“哦,這么說,你每次……生意……都能收入二十五個銅板了?”
那青臉陰柔年輕人忽然滿臉驚奇:“夷?這位老先生,你怎么知道的?!!啊,。難道……難道你也去過我那里……嗯,只是我卻對您怎么沒什么印象了呢……”
“……噗哧!”一道鮮血。
“啊!元老大人!元老大人……哎呀!快來人!元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