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亞一臉怪異的表情,三分訕笑,三分尷尬,三分猥瑣……還剩下的一分,看上去卻好像是大松了口氣。
土鱉的臉上,赫然印著一個巴掌的五指印,那印記看上去手指纖細修長,黑糊糊的五指山印在臉上,他卻只是有些膽怯的捂著臉,瞧也不敢去瞧可憐蟲。
艾德琳被胸襲,本能的反應就是一巴掌甩過去,可甩過去之后,女孩兒心里就后悔了。看著這個土鱉捧著臉蛋,眼光躲閃的樣子,艾德琳縮手,一張臉也漲紅了:“我,我不是故意打你……”,說到最后,那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夏亞卻眼神繞來繞去,最后忽然又詭異的笑了幾聲,嘴巴里嘟嘟囔囔的喃喃自語了幾句。
若是靠近了,才能聽見,這個土鱉自言自語,說的居然是。
“我沒有病,原來老子沒有病,哈哈哈哈,老子果然不是兔子……”
兩個冤家已經呆在這兒,互相之間都覺得有些尷尬,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倒是這個時候,旁邊傳來一聲哀嘆:“喂!剛才打架我也出了力氣啦!血也流了這么多,你這個長腿小妞也太沒良心了吧,只去扶他,也不來扶我。”
達克斯一臉殲詐的笑容,坐在地上,那把大剪刀也扔在了旁邊,一手捂著胸口,仿佛渾然不在意胸前傷口迸裂,鮮血不要錢一樣的嘩嘩流淌。
要是放在從前,艾德琳管他去死!不過現在,這么繼續坐在夏亞身邊,實在是尷尬得難受,一聽達克斯的話,艾德琳趕緊就趁機跳了起來,跑到了達克斯身邊將他扶起來,手忙腳亂的取出傷藥來。
達克斯看了看滿臉漲紅的艾德琳,又瞧了瞧遠處還在抱著臉發呆的夏亞,低聲道:“你這個情人,看上去好像是傻的?”
“呸!你才是傻的!”艾德琳臉色一沉。
達克斯的眼神明顯有些不懷好意,在艾德琳的胸前瞄了瞄:“摸一下就打他一耳光么……唉,倒也很值得啊。”
看著這個混蛋家伙好像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艾德琳一把抓起旁邊地上的那把大剪刀來,咔咔兩下,冷冷瞧著達克斯:“你敢砰我一下,我就剪掉你……”
這個時候,艾德琳忽然感覺到身后被戳了一下,轉過身來,就看見夏亞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一臉沉痛的看著自己,手指在自己的肩膀上捅了捅。
“喂。”夏亞的聲音很肅穆。
“……嗯?”艾德琳羞紅了臉,含情脈脈。
“你……那個……你真的是女人?”
“你……你怎么會是女人呢?”
,眼睛里開始有火星了。
“你……怎么會有長成你這樣的女人呢?”
,額頭青筋暴出來了。
“你……是一開始就是女人?還是最近忽然變成這樣的?”夏亞小心翼翼的問。
艾德琳終于爆發了,跳起來飛起一腳:“去死吧!你這只混蛋土鱉!!!!!”
夏亞眼看一腳飛來,若是換在從前,這個可憐蟲哪里能踢到自己?這個小子那點花拳秀腿的,自己隨便一巴掌就能把“他”拍飛了。可現在人家一腳踢來,夏亞正要還手,卻猛然想起:她是女人了!手里握緊的拳頭哪里還好意思打過去?
一腳直接踹在了夏亞的鼻子上,結結實實。
………………眼看夏亞的臉上在那五指印之外,又多了一個鞋印,艾德琳也有些后悔了。只是一肚子惱火,卻又不知道怎么說出來。
這個土鱉,說的話也太過氣人了!
更何況,自己……自己和他,連那種羞人的事情都做過了,他,他怎么可以這么說自己?
難道,他敢不認帳嗎!
一想到這里,艾德琳忽然就委屈起來。卻渾然沒意識到,在燕京里的那個糊里糊涂的夜晚,人家夏亞大爺壓根自己都還不知道那晚他自己造了什么孽。
現在,兩人之間,一個心虛,一個委屈,卻都憋著不再說什么了。
夏亞倒是是達克斯寒暄了兩句,原來他聽可憐蟲喊救命的時候,還以為這個家伙不像好人(其實現在夏亞看這個達克斯也有些不爽,這個家伙總是掛著一絲欠扁的古怪微笑。這表情,倒是和那個讓自己吃足了苦頭的達爾文有三分神似。)不過呢,人家剛才出手幫自己一起打跑了黑斯廷,也算是一起流過汗流過血的同伴了吧。
客客氣氣的打了個招呼,隨后,夏亞就看見黛芬尼了!
黛芬尼正在病中,一會兒昏迷一會兒蘇醒的,還沒有能恢復清醒的意識,只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可雖然在病中,這位帝國貴族之中的第一美人,看上卻絲毫不掩麗色,那病容之中,卻反而越發襯托出了幾分柔弱的凄美來,絲毫不減美麗,卻更加的讓人生出一絲憐惜來。
夏亞才走過去,卻立刻就認出了這個病美人的身份了!
呃……好像……好像又是一個被自己胸襲過的女人?
啊!是的!是在燕京城外的那次狩獵大會……河邊,自己還救了她一條命,幫她擋了一刺暗殺。
那個時候,夏亞就已經得知了黛芬尼的身份,是太子妃之尊。只不過土鱉心知這水太深,不是自己能碰的,所以當時在老皇帝面前也都是一味的故意裝傻。
可現在一看這位美麗的太子妃就躺在面前,一副落魄的樣子。
他扭頭看了看艾德琳:“她……”
艾德琳也顧不上和夏亞生氣了,走過來,抱著黛芬尼,滿臉憂容:“姐姐她生病了,唉……這一路,如果不是她陪著我照顧我,我恐怕早就……夏亞,你一定要救救她!”
“姐姐?”夏亞的眼睛里不經意的閃過一絲光芒:“太子妃殿下,是你姐姐?那么你……”
艾德琳臉一紅,還沒說話,達克斯已經緩緩走了過來,笑道:“長腿小妞的身份么,嘿嘿,能和未來的帝國皇后姐妹相稱的,自然不是普通人啦……她可是拜占庭帝國的皇室之女,艾德琳公主殿下啊。”
公主殿下……太子妃……夏亞不是傻瓜,立刻就想起了之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那些過往的事情歷歷在目!
那些追殺的精銳騎士,那些帶走她的騎兵……(他媽的,這皇室的事情還真奇怪。這太子妃有人刺殺,這公主也有人要刺殺……)夏亞沉吟了一會兒:“你們怎么會跑到這里來了?燕京……燕京還在么?”
艾德琳搖頭:“我……我們前些曰子就被叛軍俘虜了,是這個……這位達克斯先生把我們帶出來的。燕京……燕京怎么樣了,我們也不知道。”
“燕京還在。”達克斯回答了夏亞的問題,這個家伙的目光閃動,看著土鱉:“現在阿德里克將軍在奧斯吉利亞主持大局,蘭蒂斯王國已經派遣了一支艦隊來援助奧斯吉利亞。而城外還有魯爾將軍帶領的羅德里亞騎兵,以及第二第七兵團。局面暫時還沒有到太壞的地步,我想,就算叛軍勢大,至少守上幾個月,應該也不成問題的。”
夏亞點了點頭,卻看著達克斯:“那么你呢?請問閣下又是什么身份呢?”
達克斯笑了笑:“我?我叫夫.達克斯,你可以把我當作是一個雇傭兵吧!哈哈,我拿錢辦事,殺人放火之類的活兒也都肯接的。”
這顯然是推托的話,不過既然這個達克斯不想多說,夏亞也沒刻意的追問。點了一下頭之后,感覺到旁邊的可憐蟲目光緊緊的盯著自己,夏亞也覺得有些頭皮發麻,趕緊扭過頭去看著地上的黛芬尼:“唉,這位太子妃,也夠可憐的。”
艾德琳幽幽一嘆:“可不是么……姐姐她原本是好心送我出城,結果被叛軍抓住,一路上又吃了這么多苦……”
“呃,我不是說這個。”夏亞抓了抓腦袋:“那個,她是太子妃,對吧?唉……嫁給一個兔子,難道還不夠可憐么?”
可憐蟲:
達克斯看了看夏亞,又看了看艾德琳,忽而就是一笑:“嗯,夏亞雷鳴閣下是吧?能和您談一談么?”
“哦?”
夏亞看了這個男人一眼,這個家伙的身上,總有幾分讓自己覺得不對勁的味道。
“閣下的名字,我也聽說過,應該就是上次貴國和奧丁戰爭之中,和奧丁武神黑斯廷一戰成名,受到帝國嘉獎而嶄露頭角的帝國將星吧?”達克斯含著微笑,不急不緩的笑道:“閣下的勇名,我也曾有耳聞。以閣下年紀輕輕,就能受到如此的賞識,今后前途自然是平步青云扶搖直上的。后來又聽說閣下封疆為將,獨統一郡的軍務,如此年紀就受此重任……”
“好了好了。”夏亞擺擺手,斜著眼睛看著達克斯:“我說話不喜歡兜這么多圈子――我就是你說的這個夏亞雷鳴了。你也不用把我的履歷報上一遍……你只要告訴我,你到底想對我說什么就可以了。”
達克斯吸了口氣,語氣多了幾分凝重:“北方的戰局如何?”
夏亞看了這個家伙一眼:“西爾坦郡歸了曼寧格,不過莫爾郡還在老子手里。”
達克斯點了一下頭,眼睛頓時一亮,目光里奇異的東西又多了一些:“莫爾郡還在你手里?”
夏亞搖頭:“這有什么奇怪的。老子不肯投降,就只有和奧丁人打他媽的了。”
達克斯抿嘴一笑,笑得有些詭異的樣子,欠了欠身子,對夏亞行了一禮。
“那個……閣下,我有一個主意,想和您做一筆交易,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呢?”
夏亞瞇著眼睛:“交易?哈!什么交易?你能和我交易什么東西?”
“很多……”達克斯的語氣輕描淡寫一般,但是說出來的內容,卻字字震撼:“拜占庭北疆千里沃土,數百萬子民,數十座大小城鎮,無數財富!以及奧丁赤雪軍數萬雄兵……所有的這些,都可以作為我們交易的內容!”
※※※薩倫波尼利站在門外,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將頭發攏了攏,旁邊的一個宮廷侍者捧著一面圓鏡立在一旁,老宰相看著鏡子里自己的模樣,衣服足夠整潔,頭發也已經一絲不茍了,才點了點頭。
面前的這殿里最后一扇門緩緩的推開,老宰相深吸了口氣,大步走了進去。
走進這房間,迎面就是一股濃烈的藥味,仿佛就連這空氣里,都含了三分苦澀。
偌大的房間里,這空氣如此熏人,讓老頭子略微皺了皺眉。
這是康托斯大帝的臥室,中間的那張華麗無比的大床旁,老皇帝正坐在床邊,一頭稀疏的白發披散著,那枯瘦的身子上套了一件雪白的寬袍,可是看上去卻反而有些鬼氣森森的感覺。
周圍巨大明亮的燭臺,非但沒有給這個房間帶來多少光明,卻反而顯得陰氣十足。
康托斯大帝剛剛吃完了今天的藥,他的呼吸還有些急促,聽見腳步聲,老皇帝轉過身來,看著薩倫波尼利:“你來了。”
薩倫波尼利彎腰行禮,老皇帝的臉色黯了一黯,抬了抬手:“都出去吧。”
周圍幾個穿著亞麻袍子的侍者都彎腰退了出去,只有墻角里,那個沉默如影子一般的中年人還立在那兒。
“外面……怎么樣?”
老皇帝的臉上仿佛抽搐了一下。
“……還好。”薩倫波尼利猶豫了一下:“我已經勸慰過大家了,讓大家都散了去……我想……”
“好了,你不用說好話安慰我。”老皇帝忽然抬起頭來一笑,他的笑容雖然虛弱,但是卻依然殘留了著昔年血雨風霜之中殘留的豪邁:“這是我的帝國!我的臣子!哼……我自然了解他們!”
老皇帝蒼白的雙頰上浮現出病態的潮紅:“哼,如果是昨天之前,南方還在我們手里,名義上還有四個中央常備兵團,還有十幾個郡的守備軍。雖然這些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里清楚。不過一天擺在那兒,就還是一個安慰,還是一分指望!有了這份指望,大家還能繼續自己騙騙自己,安慰自己一下。強撐著站在我身邊……因為他們知道,他們都是貴族!而城外的那些叛軍,是軍閥!是貴族化的軍閥!一旦這天塌了,國變了!城里的這些貴族們,身份都難保!那些叛軍不會繼續保持他們的地位,只會打翻他們,取代他們!所以,這些貴族才會牢牢的站在我身邊,對我效忠!并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忠心,只不過是一個選擇而已。只要我還有一絲指望,他們都會選擇支持我!可一旦我真的垮了……沒有了最后的指望,那么這些家伙的忠誠,也就不存在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他們面臨的選擇題,已經變了一道了!要么,跟著我,城破之曰,家破人亡,一切都化作灰燼!要么……叛了我,投靠那些叛軍,將來雖然地位不保,但是至少能留下命來,大不了交出所有的權力和地位,回去安心當一個無權無勢的土財主,茍延殘喘的過活!可是在眼下這樣的局面來,能有這第二條路走,已經算是不錯了!”
老皇帝的話,可謂是字字誅心,薩倫波尼利聽了,眼角不由得跳了幾下,正要說什么,老皇帝已經繼續冷笑了一聲:“你看吧,薩倫波……今晚,這些家伙回去之后,就會各自動作了。有的會給城外的叛軍寫信,有的會做好退路,有的么……哼!”
老宰相面色陰沉,抬起臉來:“阿德里克大人已經派兵戒嚴全城了,就算有些家伙想做什么手腳,也亂不起來!”
老皇帝沉默了下來,他坐在床邊,依然是側著身子對著薩倫波尼利,沉默了好久,才開口問了一句:“南方的兵,真的徹底沒了么?”
“沒了。”老宰相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了這句話:“陛下,這是我們最后能抽調的兵力了。其實,開始的時候,我就極力反對抽調南方的四個兵團……南方的四個兵團已經廢弛了太久了,那幾萬兵,訓練和裝備的水準都不足用!丟在那兒,就地駐守自保,還能勉強保住南方十幾個郡繼續為我們所有。既便……既便一旦出現了變故,奧斯吉利亞如果真的不保,我們還能放棄燕京,退到南方去,以南部十幾個郡為根基,和這些叛軍繼續周旋!可現在……強行抽調那八萬人,一下就把南方所有的力量都抽空了,八萬軍隊一空,南方十多個郡,恐怕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一旦叛軍分出幾支偏師繞過奧斯吉利亞南下的話……”
“不會的。”老皇帝這個時候,忽然展現出了幾分“騎槍大帝”的果決來,他握緊了拳頭,眼神凌厲,毫不猶豫的斷然道:“叛軍絕不會分出兵力南下!因為這樣反而會讓他們內部分裂!”
老皇帝的呼吸聲繼續,每一次呼吸,那肺部都仿佛破風箱一樣的發出沉重的雜音,但是康托斯大帝的語氣,卻是那樣的堅決!